阿多诺死后五十年,孙逸舟:阿多诺,音乐评论家的笔名

孙一萌

法兰克福阿多诺壁画,摄于2019年

199德国在2003年阿多诺诞辰100周年之际举办了一系列纪念活动德国发行了印有他肖像的邮票,法兰克福在以他名字命名的广场上竖立了哲学家的半身像。这所大学不仅举行了一次有点沉闷的学术会议,而且他家的湖边度假屋也成了游客的朝圣地。除了出版几卷以前未出版的信件和讲座之外,唱片公司也意识到这是一个共同努力的机会,将一些专辑与维也纳音乐拼凑在一起,并以阿多诺的名义出售。

与前所未有的阿多诺出生的盛大场合相比,每个人似乎对他的死都很神秘。1969年1月31日,试图占据法兰克福大学社会学系的失败学生求助于社会研究所。阿多诺的管理层打电话给警察并驱逐了他们。阿多诺本人突然成了学生运动的目标。整个学期的课程都受到激进学生的骚扰,那年四月班上袒胸露背的女生最多。同年8月6日,回到瑞士别墅度假的阿多诺在整整50年前死于心脏病。这一经历被一些未知的哲学史缩写为“死于学生运动”,并成为一个公开的案例,标志着战后一代思想家的终结。

|历史上有199次,这样戏剧性的传闻很常见抬头仰望星空,泰勒斯滑了一跤,跌进了坑里,而康德则适时地在雨中行走。然而,这些趣闻大多来自戏剧同事和趣闻,它们通常是虚假的,会让思想家们混淆他们的理论。他们只有诗意的真理。在阿多诺和马尔库塞后来的信中,他们都没有特别提到“半身像攻击”阿多诺和他的学生之间的一系列冲突也是20世纪60年代欧洲大学管理层和学生之间常见的跷跷板。除了死亡的临近时间,仍然没有证据表明学生运动对阿多诺的健康有直接影响。毕竟,直到临终前,他写了最后一本书《美学理论》。纵观阿多诺的一生,他在流亡生涯中经历了纳粹的压迫和无数次的妥协,但并没有轻易停止理论创作。

新音乐哲学家布莱希特曾经写了一个讽刺法兰克福大学社会研究所生活经历的寓言:“一个富有的商人去世了,在他的遗嘱中,他下令用一大笔钱建立一个研究所来研究贫困的根源——这个根源当然是他自己。”“这个寓言并不刻薄,但它也指出了一些问题出生于19世纪末的德国左翼知识分子有一个特点:他们出生于世俗的(不同程度的)富裕的犹太阶级,他们的生活水平与他们在理论上捍卫的或抱有很高期望的阶级有很大差距。阿多诺晚年在霍克海默的退休仪式上说,当他第一次见到这位终生的老板和好朋友时,他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度假的贵族。这绝不是谎言。卢卡奇、霍克海默和本杰明,三位左翼学者,都在1920年左右受到了来自他们家庭的严重威胁,要他们“回来继承没有学术成就的家族企业”。

此时,一个大酒商的儿子西奥多·阿多诺就在附近。他的家庭之间唯一的不同是其深厚的音乐背景。他的母亲来自科西嘉岛,是一名歌手,而他长期住在家里的姑姑是一名著名的钢琴家。毫不奇怪,音乐已经成为家庭教育的核心。阿多诺后来夸口说,他从小就能熟练地在钢琴上演奏古典音乐,而且他能倒着背乐谱。然而,像许多老人一样,他的记忆可能会被扭曲,使家庭气氛与艰苦的职业训练相混淆。他起初学的实际上是小提琴,甚至和声后来也是他自己教的。文学巨匠托马斯·曼在1944年9月12日参观阿多诺的家后留下的日记可以证明:“酒是好酒,但阿多诺的舒伯特和肖邦不敢恭维他。””

此外,阿多诺喜欢谈论他的母系族谱和意大利的有钱或有势的家庭纽带,说他的母亲是“皇家歌剧演唱家”,但两者的真实性都极其可疑平心而论,他的虚荣心可能不是由于对贵族的依附。康德认为,与冷酷而理性的德国人相比,“意大利人具有与生俱来的艺术鉴赏力”那里的人声音洪亮,身体结构高贵。就像德国路边的咖啡和面包店一样,不管真假,一点意大利血统(噱头)有助于说服他的美学理论。

阿多诺对自己音乐天赋的信念确实是真诚的。在学校不到四年的时间里,他因一篇批评胡塞尔的新康德主义论文获得了博士学位,但他没有立即走上学术道路,而是毅然前往维也纳学习作曲。当时,第二维也纳音乐学院人才济济,咸味藏品较少。大批音乐家聚集在勋伯格周围,他的十二音体系彻底改变了本世纪初以协和式为中心的作曲方法,加强和刷新了巴赫的复调革命。托马斯·曼说阿多诺一生都拒绝在哲学和音乐之间做出职业选择。阿多诺的创作在1925年至1930年达到顶峰,直到他离开维也纳才停止。然而,他周围的音乐家通常说阿多诺的弦乐四重奏只是20年前勋伯格发明的重复。尽管受到勋伯格的继承人伯格的青睐,但他不到一年的求学经历几乎没有成功,他批评人的习惯冒犯了许多同事。与作曲本身相比,阿多诺似乎更擅长以音乐为例诊断时代和分析社会。自1928年以来,他一直是音乐杂志《破晓》的编辑,并撰写了大量的音乐评论。音乐的确给了阿多诺自信,给了他与众不同的标签他早期的哲学著作充满了本杰明和布洛赫的影子,他们是好朋友和前辈。由于导师的改变,他也毫不犹豫地改变了自己的内容和立场,但他在音乐方面做到了最好。事实上,直到20世纪30年代,他一直是西奥多·外森格伦德。阿多诺写音乐评论时,他母亲的姓只是他的笔名。被流放到美国后,阿多诺只是用这个名字注册。可以看出,阿多诺为他母亲的音乐血统感到骄傲。同时,音乐也寄托了他真正的哲学诉求:“音乐作为一种时间艺术,必然伴随着现实的传承,所以它和时间本身一样是不可逆转的。”通过开放,音乐致力于未来。我们所能想象的是音乐的超越,也就是说,在任何给定的时刻,它已经成为超越自身的东西——所有这一切不仅仅是由某种外部权威决定的形而上学的必然性。毫无疑问,这取决于音乐的本质。”

值得注意的是,勋伯格对音乐理论最重要的影响可能在于一系列独特的概念,如排列、对称和反射的补充、位移情况下的不变性、集体结构、封闭系统等阿多诺博士对他的无调性音乐如此着迷,仅仅是因为他在理论上有着相同的兴趣。阿多诺一生致力于对这些概念的哲学解释,并把精神病理学引入音乐理论的过程颠倒过来,把两个完全不相关的领域联系起来,这也导致了双方的不适应。勋伯格在阅读了新的音乐哲学之后,毫不掩饰他对它的厌恶。然而,阿多诺的作品与其说是音乐批评,不如说是为他喜爱的音乐寻找形而上学的基础。奥德修斯

逃走了,但是音乐在阿多诺的生活中扮演了一个更现实的角色。阿多诺的教学论文《凯尔凯果尔——美学概念》是在希特勒上台的当天发表的。这意味着,阿多诺,一个犹太人,在他就职后不久就因纳粹反犹太主义政策被大学开除了。他不得不到牛津再写一篇博士论文来继续他的学术生涯。阿多诺在英国呆了四年,但他对这次经历非常保密。一方面,阿多诺不同于哈耶克和坎通诺·韦奇,后者成为英美学术界流行的德国知识分子。阿多诺不想融入英国学术传统,他的写作风格更加晦涩。他选择用英语写胡塞尔的话题,这是非常有限的,在牛津大学也很少。另一方面,这是因为20世纪30年代早期的左翼知识分子普遍认为希特勒只不过是个小丑,他掌权的时间不多了。阿多诺为了保留德国国籍而频繁回国,这也严重推迟了他在牛津的研究生涯。事实证明,这种乐观只是左翼知识分子的一厢情愿。希特勒在紧急部队中击败了反对派,并很快在德国建立了他的统治。阿多诺通过两端下注来生存的道路也是空的他只能希望已经在英美学术界崭露头角的德国资深学者能助他一臂之力。他曾因试图在恩斯特·卡西尔申请助教而被霍克海默批评为“不够忠诚”。与哲学史上后来出现的想象不同,霍克海默和阿多诺曾在20世纪30年代早期失去联系,而阿多诺的职位在20世纪30年代中期转移到美国的社会研究所里是没有的。然而,霍克海默尽力寻找阿多诺的流放机会。1937年10月20日,霍克海默给阿多诺写了一封高兴的信,说他已经为他获得了一个研究职位。然而,这次拯救阿多诺的技巧仍然是音乐。

孙一萌

霍克海默和阿多诺,摄于1964年奥地利社会学家保罗·拉斯菲尔德正在为他的无线电研究项目寻找一名助手。在霍克海默的推荐下,精通音乐的阿多诺显然配得上这个职位。现在看来,这次求职之旅完全是出于德国社区的友谊阿多诺在离开前承认,他不知道什么是无线电研究,甚至在研究方法上更敌视拉斯菲尔德的经验社会学。然而,面对高薪、美国签证和牛津大学不确定的学术生涯,他毫不犹豫。他的选择并不少见。同样在他去美国教书之前,《国王的两个身体》的作者坎通诺·韦奇对他想教的东西一无所知,在他离开之前只能买下梅特兰的《英国宪政史》来弥补。

阿多诺从1938年到1941年为无线电研究项目工作他在这一阶段的研究成果已被遗忘,但研究经历本身激励他与他的老朋友本杰明(Benjamin)战斗,后者更认同无线电广播,在后来一场著名的思想史战役中。流亡的德国思想家以工作为生是正常的,尤其是阿多诺的朋友圈。社会研究所的公共资金主要用于支持霍克海默主任的社会生活,在他的领导下,研究人员没有多少结余。这些研究人员也相继离开。法学家诺伊曼和精神分析学家弗洛姆在美国扎根是因为他们的职业声望,而哲学家马尔库塞只能为美国情报机构工作,这与未来学生运动中激烈的反美立场形成鲜明对比。阿多诺童年的朋友和电影理论家克拉考尔在法国刷盘子,所以当乌托邦思想家恩斯特·布洛赫编造他刷盘子的困境并请阿多诺帮助他时,阿多诺毫不怀疑。一些人在墙外开花结果,留在了美国,而另一些人则变得一贫如洗。事实上,这些思想家在战后对他们的旧单位和美国的各种态度也能让他们在流亡生涯中瞥见一两件事。

阿多诺在20世纪40年代基本上与霍克海默联系在一起。前面提到的布莱希特的寓言嘲笑了霍克海默在此期间在美国购买别墅时的奢侈生活。然而,后者的加强确实是维持研究所的必要手段。法国结构主义人类学家列维-斯特劳斯证明,与美国学术界的关系是战后欧洲许多主流学派的秘密。阿多诺在完成无线电研究后跟随霍克海默来到美国西海岸。阿多诺和霍克海默合著的《启蒙辩证法》在战后声名鹊起,并成为20世纪60年代学生运动的旗帜性文本。阿多诺在20世纪40年代一直追随霍克海默。毕竟,霍克海默在他的就职演说中把“导演独裁”作为研究所的目标。在德国大学的传统体制下,普通教师对教授有着强烈的个人依恋,这一直是德国教育改革的热点问题。战后

年,两人犹豫再三后决定返回德国。像20世纪60年代的学生一样,齐泽克自然怀疑法兰克福学派拒绝在两个阵营之间表明自己是向资本主义阵营“秘密”转移。事实上,这种观点完全误解了战后黑暗的气氛,混淆了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的世界形势。长期以来,社会研究所一直受到美国科研机构的庇护。霍克海默必须带领一个团队回到法兰克福大学担任校长。在政治上不允许保持模糊不清。1950年,当大学反对“和平委员会”的宣言时,他们直言不讳地说:“呼吁和平和谴责原子弹只是苏联的宣传伎俩。目的是滥用世界各地的人道主义运动来摧毁反对苏联暴力的抵抗运动。一旦莫斯科的独裁者认为他们一定会赢,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发动战争。“

事实上,这两个人的队伍并没有完全脱离形势回到德国后,他们保留了几年美国公民身份,不愿意在德国买房子。相反,他们搬到了永久中立的国家瑞士的隔壁,阿多诺就是在那里去世的。铁幕下的核云让包括远东居民在内的许多人认为第三次世界大战迫在眉睫,在第二十届CPSU大会之前,西方处于意识形态防御状态。战后,他们在法兰克福的同事回忆说,这些“回归者”通过流亡获得了某种道德权威,仿佛在欧洲生存总是意味着在某种程度上与纳粹主义妥协的“平庸的邪恶”。直到越南战争,霍克海默仍然坚定地支持美国。这些犹太哲学家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经历了反犹太主义的挤压,对安全问题的敏感程度远远超过了后世的想象。一个多世纪以来,德国大学灵活的学术体系使学生出国留学成为一种传统。甚至像施密特和海德格尔这样的著名学者也有许多崇拜者,他们因为与纳粹主义有牵连而被禁止公开演讲。战后,德国年轻人在物资短缺和冷战的冷战氛围中成长。他们被这些老前辈深奥但有点奇怪的知识谱系迷住了。事实上,它们反映了20世纪初整个德国思想界的吉祥之光。

早熟的阿多诺从小就喜欢和老人交朋友,就像法国总统马克龙一样14岁时,后来的德国电影制作人克拉考尔在周末以一种非传统的方式和他一起阅读了《纯粹理性批判》。当他进入大学时,他成为了恩斯特·布洛赫和本杰明,犹太人的前辈。本杰明在20世纪30年代的《论大麻》一文中描述了这些青年知识分子在交流之后的主要活动。在20世纪20年代阿多诺博士入学考试之前,霍克海默是一名精神分析导师——他们这一代人接受了新康德哲学的教育,通常沉浸在精神分析和现象学之中。阿多诺是这群知识分子中最年轻的。他的学术生涯被纳粹切断了。自然,阿多诺有责任把薪水传给下一代。

从20世纪50年代末开始,去法兰克福观看比赛的大学生们就一个接一个地跟着来了。他们可能不完全理解阿多诺的困难和晦涩的哲学,但他们普遍认为阿多诺非常有趣。这位新任命的教授涉猎的哲学和社会学远远超出了他的主要职业,几乎什么都知道。他的论述可能不会超过逻辑的精确性,但它充满了艺术和诗意的灵感。他的《文学笔记》中没有英美文学的空间阿多诺认为他的作品有音乐的节奏,不应该被英美学术界用直白的逻辑重写。虽然这句话有为他糟糕的英语辩护的意思,但它也显示了他的知识传承。

如果魏玛思想是阿多诺的横轴,那么他的纵轴当然是19世纪德国哲学和文学阿多诺谴责贝多芬的愤怒和无常,但也看到无常与人类最微妙的感情联系在一起。德国是贝多芬的首都。尽管他被驱逐出自己的祖国,但他对德国文化充满了绝望的爱。他抱怨说,美国的当地条件还没有安定下来,英美两国的哲学传统还不够深厚。尽管古老的地球遭到破坏,但每一个褶皱都是历史的痕迹。他批判了以黑格尔为代表的德国哲学,但他绝不会憎恨黑格尔。康德、巴赫和荷尔德林在他心目中仍然有一千多磅重。根据他保守的审美趣味,不言而喻,他忽略了20世纪的各种流行艺术。在20世纪的许多诗人中,保罗·塞兰几乎是唯一一个能进入阿多诺眼中的人。以“死亡赋格曲”闻名的诗人写了一首关于奥斯威辛的残酷的诗:在我睡觉的时候,没有人关心我和其他人。两人在1959年相遇,然后塞伦写了《山里的谈话》,主题是这次虚构的会面。这个主题模仿了马丁·布伯1913年的同名作品。这篇文章描述了一个“高个子犹太人”和一个“矮个子犹太人”之间持续的沉默“矮个子犹太人”显然是阿多诺,而沉默是阿多诺一生的语言问题。

被这个国家摧毁了。阿多诺一生中最大的失败与其说是在哲学和行动上,不如说是在音乐上。他欣赏拉格泰姆的切分音,但他早就断言爵士乐没有未来。打人脸并不在于爵士乐在20世纪取得的非凡成就——那时老马失去了双脚——而是在于钢琴演奏的拉格泰姆舞曲,这是1900年左右爵士乐诞生的因素之一。阿多诺一生都渴望让他心中所珍视的知识遗产在春天枯萎,但他忽略了只有把这些宝藏变成春泥,才能培育出新的美学果实。但是谁有资格谴责他呢?一个人的爱最终会存在于塑造他的节点中,即使它注定会一起成为遗迹。奥斯威辛集中营之后,写诗是野蛮的。在加纳尼大火后观看动画也很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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