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雪 江 南 未 曾 见

雪大

江南若是暖,便给云笼了一个梦境。云在梦里不知今夕何夕,忘记给冬日下一场雪。

梦总会醒,这两天一降温,云便化作了雨,化作了雪,终于飞在了江城的天空中。

雪是小雪,夹在冰冷的雨中,不待落地便化作了水。若是想到得上去寻一片雪花的踪迹,那是非得神探出马不可了。这样的雪,太小气了。

想念家乡的大雪了。

那雪能有多大呢?我只记得,一夜过去,院子里的雪便像一块厚厚的发糕。那时还年少的我们,一迈进去,小腿便被藏起来。这时,我们就开始欢天喜地地呼朋引伴,在雪地上撒欢了。有一回,我们在雪地上盖章。雪地是上好的宣纸,我们就是大型的印章。笔直地站着,再张开手臂往后一倒,重重的又无声地落在雪里。起身,回看,一个人形印章盖好了。我们于是乐得不得了,一个个前仆后继,少年恣意,落章为记。

疯好了,要开始安静地搞事情了。我们家的院子很大,正中有一个高大的泡桐树。“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说的就是我家的情景。大雪既下,枯叶落尽,寒鸟觅食,便是捕鸟的好时机了。虽说是城里人,家里却是有箩。箩用竹篾编制,底圆边凹,便于支撑;轻便小巧,便于牵拉。箩置于雪地上,米撒其下,箩用小棍支撑如帐篷,棍上拴绳,绳很长,牵绳的人便可远远地躲在屋里,窥探情形,一俟有鸟儿入箩吃米,入神之时,便轻拉绳索,嗒的一声,扣住小鸟。

这游戏年年玩,却并非每次都会有所得。得不到也没什么,那些准备和等候的过程足够刺激有趣,已让人年年盼雪盼冬。万一侥幸得到,也不过是麻雀而已。小孩子大抵都有虐待的天性,用绳子拴住麻雀的一只腿,然后把它扔向天空,看它在空中扑翅挣扎,便得到直白的快乐。

这些大雪时节的快乐已经离开我很久了。自打来到江南,平原变成了丘陵,雪便也多了曲致的心思,总不肯淋漓尽致地表达。我家住在赭山旁,站在阳台上就能看见从山腰到山顶的一长部分。可是,这些年,山未曾白头,,下雪时我却只能念叨老舍的句子:“等到快日落的时候,微黄的阳光斜射在山腰上,那点薄雪好像忽然害了羞,微微露出点粉色。就是下小雪吧,济南是受不住大雪的,那些小山太秀气!”

如果把雪景比作一首诗,那江南的这首诗就合该要十七八女孩儿,执红牙拍板,唱“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可我,真的好想好想听那首豪放词啊,让那皖北的大汉,执铁板,唱一句“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乱山残雪夜,孤烛异乡人”,我想念,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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